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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04月30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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疁城故事
2012年04月30日

江东无我独卿驰——王鸣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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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鸣盛像



钱大昕故居潜研堂已迁移至嘉定州桥地区。钱大昕是王鸣盛的妹夫,也是王家的上门女婿。 李华成/摄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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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友文

王鸣盛(1722—1797),清代杰出的史学家、经学家、考据学家。字凤喈、一字礼堂,别字西庄,号西沚,嘉定人。侍读学士、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、光禄寺卿。以汉学考证方法治史,为“吴派”考据学大师。撰《十七史商榷》,将上自《史记》下迄五代各史中的纪、志、表、传相互考证,分清异同,互作补充,又参阅其他历史名著纠正谬误。对其中的地理、职官、典章制度均详为阐述,为清代史学名著之一。晚年仿顾炎武《日知录》著《蛾术篇》,对中国古代制度,器物、文字、人物、地理、碑刻等均有考证,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。

西庄竹汀是一家人

清代乾隆、嘉庆时期,由于文字狱的关系,考据学盛行。这期间出现了3部史学名著:王鸣盛的《十七史商榷》、钱大昕的《廿二史考异》、赵翼的《廿二史札记》。3位作者都是江苏人,其中,王鸣盛(西庄)与钱大昕(竹汀)的关系颇为微妙:同乡(嘉定)、同学(苏州紫阳书院)、同师(沈德潜、惠栋)、同年(乾隆十九年1754年同中进士)、同官(翰林院编修),外加至亲(钱夫人王顺瑛为王之胞妹,钱入赘王家,又成为王家人)。更惊奇的是,2人同官京师约10年,又同为中年休官(王42岁,钱48岁)。

亲情也好,友情也好,学问也好,成就也好,王西庄与钱竹汀的名字是联系在一起的。王著《十七史商榷》,钱著《廿二史考异》,所治之学相同,学术成就都很高。但后来,2人却遭致截然不同的评价。我们想知道,“抑王崇钱”的局面到底是如何形成的?

野史戏说流毒西庄

清人孙静庵的杂史《栖霞阁野乘》中有一则关于西庄的记载,名字叫《王西庄自掩其贪》,大意说:西庄在未当官之前,曾于某富户当教书先生。每次进富户的家门时,都会双手作搂物的姿势。有人问为什么,他说,我要把他们家的财旺气搂到自己怀抱里。而他当了官以后,“秦诱楚諈,多所干没”(即在别人诱惑唆使之下,捞了不少不义之财)。人又问他:“先生学问富有,而乃贪吝不已,不畏后世之名节乎?”王回答:“贪鄙与否不过一时的议论,学问却是千古之大业。我自信文名可以传世,等到百年后,口碑已没而著作常存,我的道德文章不是仍能流芳千古吗。”在《栖霞阁野乘》作者的笔下,西庄完全一副贪婪加无赖的小人嘴脸!

这则关于西庄的短文流布很广。问题是,孙静庵的记载可信吗?我们知道,孙静庵是写野史、戏说、杂记等文学作品的,他的《栖霞阁野乘》,自己本身就承认是道听途说的野史。就在同一本书中,他还为我们记载了一个关于纪晓岚是“色情狂”的精彩故事:“河间纪文达公……一日不御女,则肤欲裂,筋欲抽。尝以编辑《四库全书》,值宿内庭,数日未御女,两睛暴赤,颧红如火。纯庙偶见之,大惊,询问何疾,公以实对。上大笑,遂命宫女二名伴宿。”

纪晓岚是不是“色情狂”,身子骨有没有这般健壮,是不是每天都要“御女”,甚至惊动了皇上来“帮忙”,茶余饭后,可以成为大家的谈资。显然,一笑而过之后,大家并不会信以为真。但为什么大家偏偏都相信了他那则关于西庄贪财的鬼话呢?主要还是西庄的性格,与时代不符、与大众相背。

性格倨傲世所不容

据载,西庄性倨傲,自视甚高。特别是在他的著作中,形之楮墨,辞气骄人,訾毁古人已嫌过。大家不能接受!

比如,西庄看不起同辈学人,甚至不认老师。在那个时代,简直是大逆不道。

江藩在《国朝汉学师承记·惠栋传》说,“……弟子最知名者……如王光禄鸣盛、钱少詹大昕……”按照江藩所说,西庄、竹汀都是惠氏的弟子,事实上,惠栋年长西庄25岁,完全可能是他的老师。但西庄在《十七史商榷》中却说:“亡友惠定宇、戴东原”,不承认与惠栋的师生关系。

更可气的是,在《十七史商榷》中,西庄竖着食指叉着腰,动辄轻薄前贤,指骂了诸多前人。近代史学家陈垣在《书<十七史商榷>第一条后》说:“王西庄好骂人,昔贤每遭其轻薄,如谓刘向为西汉俗儒;谓李延寿学识浅陋,才短位卑;谓杜元凯剽窃;蔡九峰妄谬;又谓陈振孙为宋南渡后微末小儒;王应麟茫无定见……”陈垣所举,不过一钵饭中的数粒,若细察西庄的《十七史商榷》,还有大量被他骂过的倒霉蛋。此外,他还动辄骂传世史籍这段文章“妄谬如此”,那篇考据“无谓而可笑”,嘲讽作者“人生世上,何苦吃饱闲饭,作闲嗑牙……”

在封建社会,西庄的性格与社会主流格格不入,他无视经典,挑战传统,必然遭致社会主流舆论的谴责。被人杜撰绯闻、夸大恶行,便不足为怪了。

西庄家境富裕,衣食无忧,按成份应该划“地主”,财富对他来说,不是问题。事实上,他根本不必那样“搂物旺财”,虚张声势,这个段子,完全可能是生活中的一次玩笑。

读书益多高中榜眼

西庄自幼读书益多,17岁时,已为嘉定县秀才,23岁时,乡试中副榜,江苏巡抚陈大受招其入苏州紫阳书院学习。乾隆十二年(1747),王鸣盛与钱大昕一起应江宁乡试,以五经中试。乾隆十九年(1754),中进士,廷试擢一甲第二(榜眼),授翰林院编修,刑部尚书秦蕙田聘他参与修撰《五礼通考》。乾隆二十三年(1758),擢为侍讲学士,任日讲起居注官。乾隆二十四年(1759)便提拔为副部级、正二品的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,仕途一片光明。然而,因为年轻气盛,高傲张扬,西庄在朝廷也得罪了不少人。后来,在上任福建乡试主考官的途中,认识了一位小姐,买为妾,被御使借题发挥,降为光禄寺卿——掌管宫廷膳食和祭祀食品(一说西庄任福建乡试主考官时,在途中私用驿马,被御史揭发),乾隆二十八年(1763),42岁的西庄借母丧之际辞官归乡,从此以后,定居苏州,专心著述立说。他“独处一室,覃思史事”,“购借善本,再三雠勘”,“搜罗偏霸杂史、稗官野乘、山经地志、谱牒簿录,以暨诸子百家、小说笔记、诗文别集、释老异教,旁及于钟鼎尊彝之款识,山林冢墓、祠庙伽蓝、碑碣断阙之文,尽取以供佐证”。

辞官归乡专心著述

妹夫钱大昕曾评价西庄“……居苏州阊门外,不与当事通谒,亦不与朝贵通音问,惟好汲引后进,一篇一句之工,奖赏不去口,或评选其佳者,刊而行之。”西庄全身心投入撰述并修订平生经意之作,先后有《尚书后案》、《十七史商榷》、《蛾术编》、《西庄始存稿》及《西沚居士集》等经史著作,可谓著作等身、硕果累累。

西庄非常勤奋,他“自束发至垂白,未尝一日辍书”,67岁时因苦读而双目忽盲,过了2年,得某医针之力而治愈,继续读书、著述,至死方休。

西庄的学问成就在当时有目共睹。同时期的学者称其为“通人”,说他“远侪伯厚(王应麟),近匹弇州(王世贞)。” 钱大昕论之云:“经明史通,诗癖文雄。一编才出,纸贵吴中。弁山元美,畏曼熙甫,兼而有之,华实相辅。”又评其“经传马郑专门古,文溯欧曾客气驯”。王昶赞扬他“古文案定千秋业,杂著编成百卷垂”。

面对别人的表扬夸奖恭维吹捧,一笑而过、默默认可也就算了,偏偏西庄不是个谦谦君子。他说:“(我)于经有《尚书后案》,于史有《十七史商榷》,于子有《蛾术编》,于集有诗文,以敌近匹弇州(王世贞)四部,其庶几乎!”更有甚者,西庄在赠竹汀的诗中,还有“牛耳平生每互持,江东无我独卿驰”之句,完全以老子学问天下第一自居。

西庄性情颇为自负,乾隆五十二年(1787)《十七史商榷》写作完成后,他并未按常理托人请名人高官作序。

西庄是直率的、狂妄的,也是大胆的。有一则野史说,有一次王西庄和钱竹汀从田间旷野经过,发现道旁有一口空棺材,两人争强斗胜,打赌说晚上谁敢在此睡觉。当晚,钱来到棺木旁,正想爬上去,却被里面伸出的一只手抓住了。原来,王西庄早已睡在了里面……

在今天看来,西庄的率真和勇气,是难能可贵的。如果他在网上开个个人博客、上电视开个百家讲坛,发表一番自己惊世骇俗、与众不同的见解,估计还会有招来不少的“粉丝”。但在乾隆年间,对他的评价,却只能用厚颜无耻来形容了。

道貌岸然、贪官、色鬼……西庄的形象至今昭彰遗臭。

而他的妹夫钱大昕,则契合了儒家经典中宽厚谦和、低调温顺的性格。比如,同样是做学问,钱大昕的书名是“考异”,而王鸣盛则用“商榷”。“商榷”意味着观点不同,往往会引来争论。跟一个人、跟一种观点“商榷商榷”也就罢了,他偏偏要与经典的十七史来个大“商榷”,一下子就把自己摆到了过去这么多大家名家的对立面,其心气高傲,可见一斑。竹汀就谦虚多了:说什么“议论须平允,词气须谦和”,受到大家好评和肯定,也就顺理成章。

西庄的弟弟王鸣韶,倒是个清简宁静之人,西庄要他制举业,他却说:“兄固爱我,不知我名心素淡也”。哥哥官至内阁学士,他只每日在家伺伴父母、典衣购书,又辟一室,悬蓑衣、斗笠,以见隐逸之志。

另一个谦和的西庄

西庄活了76岁。关于西庄,清代的陈康祺在其笔记中却大赞其涵养:“光禄王西庄先生鸣盛,家居时,有无赖子与人赌胜,醉骂王氏之门。门者不能忍,先生力止之。次日,无赖子酒醒,其母挈之诣先生家请罪。笑谢之曰:‘昨汝酒醉,我却不怪,但以后醉了,若骂他人,恐致获咎。’无赖子惶恐而归,戒酒终身,卒无事。先生涵养如此,宜其瞽目复明,年跻大耋也。”

人是有感情的动物。对同一个人,两段文字蕴藏的感情大异其趣,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更真实的西庄。

性格决定命运!只能说,西庄性格外露,自负、直率不会拐弯,不假掩饰,不守传统,敢说敢骂,敢爱敢恨;他褒贬议论发自真性情,他绝假纯真挑战旧道德,因而触犯了传统的底线。

客观研究实事求是

事实上,西庄在史学、经学、诗文方面,都有很大的成就。其《十七史商榷》校勘本文,补正伪脱,审事迹之虚实,辨纪传之异同,对于舆地、职官、典章、名物颇多考证,对汉唐之际政治制度的得失,颇多研究。其《蛾术编》,考证中国古代制度、器物、文字、人物、碑刻、地理等,旁征博引,蔚为大观。

清代乾嘉时期的历史考据学风,以实事求是为宗旨,为考据而考据,不涉虚诞,反对驰骋议论。学者埋首在故纸堆里,在古书上寻章摘句,利用经学、语言文字、音韵、天文、舆地、金石、版本等来辅助考订史料、归纳众多史实以成其说,这种精神完全是取之于征实的态度,即求真、实事求是的精神及研究方法。梁启超认为王鸣盛自己写作的《十七史商榷序》最足以代表此学派之考据征实精神。西庄说,“大抵史家所记典制有得有失,读史者不必横生意见,驰骋议论,以明法戒也。但当考其典制之实……读史者亦不必强立文法,擅加与夺,以为褒贬也。但当考其事迹之实……”

无论是提倡求真为最高目的的史学宗旨,还是践行考辨史书记载之真伪的实证方法,以及不同凡俗的论史卓识,亦或是抛弃主观臆断,提倡客观之研究,追寻客观之知识的治学态度,王西庄都是中国古代一位杰出的史学家,更是嘉定人的骄傲。2010年,《王鸣盛全集》付梓印行,它与之前出版的《嘉定钱大昕全集》堪称双壁,是嘉惠后人的善事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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