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尔·波特的白胡子在中国茶山晃动

楼耀福

2023年春节刚过，福鼎茶友、《白茶时间》的作者雷顺号告诉我，比尔·波特计划4月初第三次到太姥山，邀我与美国的这个白胡子老头一起走茶山。

美国作家、汉学家比尔·波特，1943年出生，长我3岁。接受邀请后，我重读他的书，发觉他很喜欢中国茶。他说：“多年来往中国，我培养出一项小癖好，每次都会设法捎点好茶回去。”（《禅的行囊》）

为写作《空谷幽兰》，1989年，比尔·波特在太姥山寻访了一位85岁的老和尚之后，下山时拜访了两位在附近修行的隐士，得到两公斤“东方美人”茶。这茶是两位隐士在自己的小茶园采制的。比尔·波特非常喜欢。

“东方美人”茶，原产于台湾新竹一带。这种“人做一半，虫做一半”的白毫乌龙茶在大陆也有产制，我在福建三明市大田县看到过。但是从没听说过太姥山和福鼎也有“东方美人”茶。我想在4月与他见面时提出我的质疑。

2018年4月，比尔·波特第二次来福鼎太姥山。时隔二十九年，两位隐士送给他的茶，他早已喝完。他想念那里的茶。

除了太姥山，比尔·波特也多次写到别地的茶。比如《禅的行囊》的《不得闲》一章中，写他在九江茶缘茶庄买铁观音，对铁观音春茶、夏茶、秋茶、冬茶的理解，尤其是喝一泡香气四溢的秋茶时的痴迷，让我觉得他很会享受好茶。

《禅的行囊》有一段写他在少林寺喝茶：延颖从床底下掏出一袋一斤装的极品铁观音“观音王”，是一位居士送的，价值一千元。“尽管如此，泡茶时他仍然毫不吝啬地在紫砂壶里装满了茶叶，几乎都没地方盛水了。我赶紧客气，别为我浪费这么好的茶叶——尽管我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。延颖闻言，回身掀开搭在床边的毛毯，露出床下的茶叶存货，足有几十包之多，估计都是同样的观音王。这令我十分嫉妒。延颖笑着坐在了我旁边，等茶沏好，给我倒了极小的一茶盅，却给自己倒了一马克杯。我们静静地坐了一分钟，细细品味着铁观音的香气和滋味。”他将见好茶时的神态和心情、羡慕妒嫉、心中的喜爱贪婪和嘴上言不由衷的假客气，写得惟妙惟肖，非常真实生动。他对茶的嗜好也由此可见。

比尔·波特也写过普洱茶，那是在《彩云之南》中。他专门写了南糯山和大黑山的茶王树。他在勐海加入茶之旅，“我挨个品尝，买了好多，直到背包里装不下。”

近几年，我也一直在云南转悠，经常涉足比尔·波特笔下的西双版纳勐海、景洪等地，两次上南糯山，在茶王树下摆茶席品茗古树茶。比尔·波特的文字让我再次身临其境，倍感亲切。

比尔·波特在《江南之旅》开篇，写他在广州白云山九龙泉，“一边品着茶，一边拾遗补缺地完善我们的旅行计划，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。最后，茶喝得快没了味，我们才离席返回。”

到了湖南洞庭湖君山岛，他写那里的毛尖和银针，说茶是他们到君山岛去的一个原因，“它的坡地生产了中国最好的一种茶”，“一到那里，我们径直走进一家茶馆，点了几杯茶。当我们坐在那里等着泡茶的时候，看到杯子里的茶叶就像上百把微小的刀，仍被它们的叶鞘包裹着。泡水后，茶叶慢慢开始沉淀，少顷，我们端起来品尝了一口，其味道就像清晨的露水一样新鲜和纯净。”绘声绘色的文字，让我回忆起我上君山岛陶醉于君山银针之中的情景。比尔·波特到了杭州，写龙井茶更是不吝篇幅。

因为文字，因为对东方文化的共同喜爱和钟情，更因为茶，我与比尔·波特似乎已神交很久，直觉告诉我，他是一个很可爱很有趣的老哥。我期望有一天陪他在山水之间走走，无论是我跟他寻禅问道，还是他跟我走山访茶，我都会乐此不疲。

我满心期待与比尔·波特在太姥山相见，多次向雷顺号打听比尔·波特的计划是否有变？3月，雷顺号告诉我，因为各种原因，比尔·波特不能如愿来中国访茶，我好遗憾。

4月，我不改初衷，按原计划去了太姥山。行走在层峦叠翠的茶树丛中，我觉得身边陪伴的不仅有福鼎茶友，恍恍惚惚中，比尔·波特的白胡子也仿佛在茶香弥漫的绿影中晃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