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，凌霄花

钟 穗

某个秋日黄昏，外出散步的我正领略着老街老巷之美，偶尔一瞥，竟见一居民家的院墙上爬着一墙青藤，走近细瞧，但见深绿色的藤蔓中，一朵朵倒垂金钟的花儿，开得正盛。

那花乍看上去与牵牛花挺像，然仔细辨来，其喇叭口呈五瓣形，有别于牵牛花的圆形，且内面鲜橘，外呈橙黄，也更为艳丽。它们一簇簇地开放，每簇三五朵、七八朵，甚至于十来朵不等，花瓣挤挤挨挨，从枝条顶端垂下，红艳艳、金灿灿地点缀在藤蔓间。

眼前的这墙花海，只一眼，便让我彻底沦陷，当即拍下了那片花事茂盛。而正当我准备发给亲友们共赏时，却一时被难住了，因我并不知其名。幸好，身旁有位同在赏花的老者告知：“此乃凌霄花。”

相信不少读过《致橡树》的朋友，对凌霄花都有着刻板印象：不独立，没骨性，善于攀附，从而在内心中会将此花当作“反面典型”。而我却一直莫名被它的美丽名字所吸引，以致好长一段时间，都在想象这花究竟何等模样。直到许多年后的这天，亲眼看到了一串串橘色的“小喇叭”，于微风中随着翠绿藤蔓暗香盈动的场景，真正爱上了它。

在之后的日子里，一得闲，我便会散步到那儿，在凌霄花旁驻足一阵，看看青藤的虬曲身影，赏赏花儿的娇艳绚烂。看着它们，我时常在想，因凌霄花喜攀附的天性，人们对其似乎并无好印象，尤其是一些格外注重清高与气节的文人，更是认为凌霄花是仗势而上的趋炎附势之花。对于此类观点，我却不敢苟同。凌霄的美丽，可不单单在于它那珠光宝气的花儿，而是每一朵花都专注地攀缘向上，朝着蓝天白云向上，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。凌霄一词，本就指“直上云霄”。明代王世贞说得明白：“枝牵蔓转叶纷纷，数朵蔫红学出群。盘石托根君莫笑，只言身自致青云。”

当然，对于凌霄花，无论古往今来的人们怎么说，它并不会因这些喜爱或厌恶而有任何改变，只宽容淡定、与世无争地于某个角落蓄力扎根，在适合的季节，以柔软之躯攀爬到高处，用自己的绵薄之力，撑起一季的明媚璀璨，续上四季轮回的花事大片。

这份宠辱不惊的凌云之志、君子之风、风骨之姿，犹如星星之火，也点亮着喜爱它之人的激情，在由衷地想和它一起向上、一起美丽之余，每每念到这弱小而坚强的生命，心底里某个角落仿佛也有了摇曳生姿的喜悦……无怪乎，李笠翁这般评价道：“藤花之可敬者，莫若凌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