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闻芋艿香
雷国辉
秋季是芋头的丰收之时。有一句歇后语:“皇帝的脑壳——芋(御)头。”这无疑是平民百姓对封建君主的戏谑,但也从一个侧面说明,芋头在中国栽培历史悠久。上海人称芋头为“芋艿”,而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中称芋头为“蹲鸱”,因为大芋头的形状很像蹲坐的鸱鸟。不过如今,这个古老别称已经鲜为人知。
“沙地里的西瓜,粘地的芋头。”芋头种植于潮湿的泥土里,植株碧绿,高约半人,肉质叶柄托着宽阔的盾状叶片,亭亭玉立,外观与水观音颇为相似。其根茎即为芋头,一般呈椭圆形、卵圆形或圆锥形。有的芋头上还附生着圆圆的子芋,幼时我们常戏称其为“芋头崽子”。老家南昌出产的芋头为鸡蛋大小,我长大后到福州,见到当地的芋头大如皮球,顿觉大开眼界。
芋头中淀粉含量很高,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,既可作蔬菜,亦可作主食,具有健脾消食、保护牙齿、改善便秘、散结解毒、提高机体免疫力等功效。
作为餐桌上的佳肴,芋头的吃法有多种。北宋文豪苏轼在《煨芋》中写道:“芋当去皮,湿纸包煨之,火过熟乃热,噉之则松而腻,乃能益气充饥。”某冬夜苏轼饥甚,其好友“远游煨芋两枚,见啖甚美”。芋头连皮煨熟,去皮而食,这种吃法至今犹存。少时,我就吃过用灶火灰煨熟的芋头,香味扑鼻,确实“甚美”。
我从小到大在家中吃芋头的方式是煮熟后趁热剥皮,再蘸上白糖,吃得津津有味。结婚后,我告之于妻,她却哑然失笑,摇头拒之,原来她家从未有过此种吃法,也嫌其过于甜腻。为了与“人生合伙人”保持高度一致,婚后二十多年来我很少吃过蘸糖芋头。
不过,善于烹饪的妻子也将我带入了吃芋的新境界,辣椒炒芋头片、芋头焖肉、芋头烧排骨、芋头糊羹……花样层出不穷,令我大饱口福。她还向大厨学会了做芋头煲:将皮球大的芋头切成适中的厚片,一片芋头一片五花肉相间,码放整齐,置于瓦钵之中,加入生抽、老抽等调料与适量水,小火慢炖。待揭盖之际,香气四溢,芋软肉烂,美味可口,与酒店餐馆的芋头佳肴相比并不逊色。
有时我也会一显身手——做香芋饼。将芋头去皮煮熟后捣烂成泥,与糯米粉糅合成团,再拍成一个个圆饼,油炸而成,香甜软糯,颇为解馋。
千百年来,美味芋头不仅受到饮食男女的青睐,也得到了文人墨客的吟咏赞赏。明代屠本畯赋诗《蹲鸱》:“歉岁粒米无一收,下有蹲鸱馁不忧。……朝啖一颗鼓腹游,饱餐远胜烂羊头,何不封汝关内侯。”给予了芋头高度评价。
古人不仅赞叹芋头,也在吃芋之中悟出深刻道理。我在初中时学过一篇古文——明末清初文学家周容的《芋老人传》,讲述了一位书生于郡城就试返途中,在一老人家中避雨,主妇煮芋飨之。十多年后,书生官拜相国,“不忘老人芋”,遂请老人夫妇入京再煮芋,吃完放筷,却感慨不如当年芋头香甜。老人解释缘由“犹是芋也,而向之香且甘者,非调和之有异,时、位之移人也”,并列举具体事例加以说明,最后感叹“然则世之以今日而忘其昔日,岂独一箸间哉”。一席话令相国醍醐灌顶。
这则故事让我铭记许久,以致每当我品尝芋头之美味时,总会想起“时、位之移人也”的警示。我常常提醒自己,在成长的岁月中,无论盛衰荣辱,都应不忘初心,保持本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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