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话“圆团”

沈耀明

嘉定民间流传一则古老的故事：隔壁人家傍晚时分在做圆团（汤圆）。老夫妻俩觉得邻居做好了就会送来给他俩吃。等啊等，等得久了，老婆婆先去小睡一会，朦胧中听到外屋传来“呼呼”的吹气声，立马惊醒：“啊呀！老头子不打招呼在独吞圆团了。”老婆婆一个鲤鱼打挺，起来一看，傻眼了，圆团没来，而是老头等得昏昏沉沉，打起了瞌睡，头向下一点一点，戴的老毡帽被火油灯烧着了，老头正“呼呼”用力吹灭呢。故事产生了嘉定歇后语：隔壁人家做圆团——毛配（想当然）。

“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！”这个故事引出了嘉定乡村一种原始、普遍的风俗习惯——“吃圆团”时，邻里会互相端圆团、分享美味。

“圆团”可以说道说道。嘉定人说的“圆团”，名字可有趣呢，就是大家说的“汤圆”“圆子”，出国有个洋名叫“Dumpling”，每年的正月十五又换了名字叫“元宵”。不过，我最喜欢嘉定本地的叫法“圆团”，它把亲人团圆、万事圆满的寓意叫得明明白白。

嘉定人喜爱圆团，首先是因为它的味道鲜美香甜。它的馅料就有很多种，咸馅有全肉的、鲜肉的和荠菜、青菜、萝卜等；甜馅有猪油桂花拌芝麻、豆沙、枣泥……煮熟了，圆滚滚、白嫩嫩的，光看外观就已十分秀色可餐了。咬一口，甜的香滑清甜，咸的韧嫩酥馥，别有一番滋味。

在我看来，圆团还是健康“小天使”。她的原料是糯米，中医认为糯米味甘、性温，入脾、胃、肺经，具有补中益气、健脾养胃的功效。再配上各种馅料，它就有了丰富的蛋白质、脂肪、维生素等，能起到滋补御寒、提高免疫力的效用。嘉定人大多喜欢吃圆团，许多人是它的忠实拥趸，被称作“圆团客人”。我妈妈、舅妈、姑父就属于这个行列，他们隔三岔五地要吃圆团，妈妈和舅妈都活了95岁，姑父活了100岁。嘉定人平均期望寿命84.59岁，达到世界发达国家和地区水平。我猜想，这或许也与喜食圆团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？

万物皆有灵，静念自生长。圆团也有灵性，它是生活舞台的“小明星”。喜庆佳节一定有它亮丽的身影。尤其是金秋稻子收割后，节日纷至沓来，它亮相的频率就更高了。国庆它出场了，冬至它更是唱主角。古诗云：“家家捣米做汤圆，知是明朝冬至天。”冬至那天，要先做好圆团，祀神祭祖后，合家围坐在一起吃圆团，象征着家庭和睦、吉祥，民间也有“吃了圆团大一岁”之说。紧接着，元旦它又登场，除夕年夜饭上，它更是必到的座上宾。有了它，一家人热热闹闹，喜气洋洋，团团圆圆。紧接着的元宵节，则又是它的表演专场了，各种造型、口味的圆团，满载着家的味道，暖心又暖胃。不仅如此，喜事也和它有缘，金榜题名、起房造屋、相亲结婚、贵子满月；白事它不缺席，清明扫墓、祖宗祭祀、亲人丧事……可谓无它不成事。

圆团还是亲情的粘合剂。做圆团，场面可有点隆重：一家人你剁肉，我揉粉，他捏坯子，分工合作，其乐融融。“家和万事兴”有它的一份功劳！吃圆团还是节假日亲朋好友相聚的由头，邀请话术一般是：“我捏几个圆团，请你们来吃。”实际上，这顿饭除了圆团，还有丰盛的菜肴。这句话可有奥妙，一表谦逊，我的饭菜简单；二暗示客人，便饭，你就不要送礼了。君子之交淡如水，亲情、友情因此天长地久。

“吃圆团”还拉近乡里乡亲的关系。本文开头的故事，讲述的就是嘉定乡村世代延续的风俗：一家做了圆团，会给左右乡邻都端上一碗；下次另外一家做了汤圆，也会拿来分享。一来一往间，邻里的关系更紧密了。

圆团，不仅是味蕾上的享受，更是心灵深处温暖的寄托。它承载着嘉定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，对亲人团圆的渴望，对邻里和谐的珍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