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童年的兔子灯
王蕙利
早年的农村为了省钱,元宵的兔子灯大多出自自家之手。就像我家,早在节日前几天,娘舅就着手这活计了。每每此时,我都会搬个小板凳坐到一旁,看着他用篾刀将毛竹劈成一根根细篾条,再刳去竹节,扎出四个椭圆形的圈——大圈当兔身,小圈当兔头,绑成兔子灯大致的框架。
瞧着眼前这有骨没肉,又缺少鼻子与眼睛的兔子灯骨架,我一脸茫然地问:“这也叫兔子?”娘舅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,说:“要有耐心,不要急啊!”说话的时间,他开始往骨架外糊上旧报纸,糊好兔身,再糊兔头。至于剩下的报纸,剪成条状贴上,权当兔毛。
兴许是嫌一身旧黄的兔子灯太寒碜了些,娘舅还会在兔子脸部贴上红纸剪成的眼睛。接着粘上嘴巴,并在头上扎两只高高竖起的耳朵。等这些忙活停当,再往兔子灯底部装块薄木板,钉上铁钉,用来固定蜡烛。兔子灯是要拉出去遛的,于是,又从一根圆柱形木头上截下四段当轱辘,用铁丝固定到木板两侧。这样,一只兔子灯就做好了。
儿时的我,显然对这简易式兔子灯不甚待见。它不仅头身有失比例,外加用报纸糊成,远没有白纸糊的那种通透感,点上蜡烛后,难看极了。然而,即便心中有一万个不满,正月半当晚,我还是会拉着这个丑东西,开开心心地从村头扭到村尾。再看与我同行的小伙伴们拉的兔子灯,不是大模大样、颜色鲜艳,就是纯白色、小巧精致。无一例外,都比我的“四不像”兔子灯强出一大截。
终于有一年,外公实在看不下去了,特地跑了一趟市区,买来了我梦寐以求的兔子灯。那兔子有着用白纸糊的圆滚滚身子,以及彩纸剪成的丝状兔毛,不光是眼睛,就连耳朵、胡须都是红纸剪贴的,煞是好看。最勾人的要数溜溜的眼睛外眶上嵌着的一道金灿灿的线,愈发显得目光炯炯、惟妙惟肖。
等到元宵当日,刚吃罢晚饭,我就迫不及待地往兔子灯里点上蜡烛,兴致勃勃地出门去寻伙伴们炫耀了。
夜像锅底一样黑,偶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,作为节日欢庆的参与者,孩子们纷纷牵着大大小小、映出温暖烛光的兔子灯,在村巷里、土路上、田埂间欢快地游荡。远远望去,一颠一颠的,既像一只只漂浮于海上的渔船,又如一盏盏心灯将乡村披上了节日的盛装。
是日,我于伙伴们的一片艳羡声中,拉着引以为傲的兔子灯,四处巡逻似的来回转悠。那种拉风的感觉,亦使得我早将外婆“早点回来,别疯得太晚”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东晃西逛,不知不觉已是夜深时分。当欢庆的人影渐渐稀疏,我才疲倦地拖着兔子灯,意犹未尽地往回走。孰料,快到家时,磕到了路面的石子,兔子灯一歪,忽地一下,蜡烛点燃了纸壳,火一下烧了起来。顷刻间,那盏至今仍不时在我脑海里浮现的兔子灯,就这般毁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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