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晓荣访震川先生遗迹咏

顾建清

清代嘉定马陆人赵晓荣，字陟庭，号罽古，负隽才，某日舟泊安亭，寻访归有光先生遗迹，亭台漫灭，唯存双石迷茫烟霭中，思绪翻涌，油然题咏《过安亭访归太仆遗迹》，诗云：“一棹安亭江，江流清以泚。缅怀项脊翁，临风深仰止。相传世美堂，卜筑俯江沚。旁有亭翼然，颜之曰畏垒。于焉读群书，寝经而馈史。师友共晨夕，邱宣张唐李。弇州烜赫时，骚坛莅牛耳。号召倾名流，先生心窃鄙。兀坐勤丹铅，寂莫当虚市。谁欤继韩欧，文章垂千祀。煌煌震川名，河岳同流峙。朅来访遗迹，亭废堂亦毁。祇余双石存，迷离烟雾里。惟神定呵护，岿然良有以。譬诸井中泉，何必不在是。低徊荒江畔，无因荐兰茝。”

陟庭先生，其先世宋东京人，北宋靖康末，始祖从高宗南渡，宋亡，改姓葛，家于一都，今犹称葛家桥。元初宋宗室赵默庵避地居此，赵默庵，字翠崖，尊称“宋公孙”，今戬浜赵家村三号桥南，近公孙泾，亦称公孙里。之后，瓜瓞绵绵，卓然大族。明清之际，赵侃、赵志、赵俞、赵丕烈皆以诗文名重于时，昆山李观察世望赠句云“赵曹那肯让钱王”，非虚语也。陟庭先生，廪贡生，工制举义，试辄冠侪辈，与同邑曹习庵齐名。承先以操选政声噪大江南北。诗宗韦、孟、王、柳，著《罽古山房诗钞》。读书具卓识，经史百家皆有摘讹，著《骈体文集》。

归太仆，即归有光，字熙甫，号震川，又号项脊生，人称“震川先生”，尝任长兴知县、顺德府通判、南京太仆寺丞。不第时徙居安亭江上，读书谈道二十余年，作文境情交融，悃愊感人。

诗以停舟安亭江寻访归太仆起笔，忆世美堂、畏垒亭，想邱子成、宣仲济、张茂实、张茂仁、唐道虔、李道大等朝夕师友相处，述鄙薄“文必秦汉，诗必盛唐”之论，赞“隆庆之后，天下文章萃于嘉定，得有光之真传也”，叹眼前亭堂毁弃、惟剩石迹，慰文化如井水、凡有人处必有传承。诗以古体为之，一韵至尾，宛转流利，写景融情，清微淡远，得其自在，颇有神韵。

立业，或筚路蓝缕、以启山林；兴贤，或百世一人、千载一时；教化，或来有源委、泳海先河。而名胜古迹，流风余韵，是前者之存之剩，尤当重之，况乃湮没乎？陟庭先生言遗迹虽“迷离烟雾”，亦“岿然良有”，偌又何必“荐兰茝”哉。前人不暇自怜，而后人怜之；后人怜之而不鉴之，亦使后人而复怜后人也。